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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陆沉】子规啼 骨科|古风|清水 (第9/9页)
他推开宫人,自行迈出殿外。 “不必跟来,都散了吧。” 殿外寒凉,他捂着胸口,只着单衣,不觉冷。 他走过荷花池,走过庭中海棠,最后走入一片竹林。 她幼时顽劣,喜欢折竹枝造房屋,一个人的气力不够,偏要拉着他一同玩乐。 他一直推拒,不敢离她太近,生怕她发觉藏起来的感情。 细细密密,复杂浑浊,不被世道所容。 “皇兄是不喜欢折柳枝吗?” 他微讶:“不是。” “皇兄是……不喜欢我吗?” “并非如此。” 他xiele心防,答得极快,话语出口便是后悔。 “既然皇兄不讨厌,那皇兄喜欢……折柳枝吗?” 她问得含蓄,以折枝代自己,小小心思被他一眼识破。 他勾唇微笑:“喜欢,只是不敢拥有。” “为何?” “因为注定没有结果,倒不如未曾拥有。” 那些事物太过美好,与他并不相衬,远远看着便好。 他一直是这样觉得的。 再走几步,是竹林深处的方亭。 她曾在这里偷偷埋下两坛烈酒,于深夜挖出,同他在方亭饮酒相庆,祝他荣封亲王。 他不喜亲王位,也不喜酒,见她高兴,贪了几杯。 酒意微醺,他失控揽住了她。 她歪在他的怀里,嘴里说着浑话,他托着凌厉的下颌,琢磨了一夜也没想通到底是谁教了她这些。 她酒品实在是不好,喝得五迷三道。 “陆沉,你如果不是我的兄长就好了。” “小殿下希望我是你的什么人?” 她撑着头思量许久,“只要不是我的兄长,都好。” “你若是唯愿朱衣点头的学子考取功名,以你的才学中前三甲绰绰有余。” “我到时候就在朱雀桥上,看着高马红花的你路过桥下。” “然后……向你砸荷包……你可不要不接……” 他觉得好笑,怕她摔倒,将她一路抱回殿内:“这一世你我是兄妹,不合宫规。” 他只当说笑,心说宫规不过是人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所作,薄如宣纸动辄可破。 她清醒一半,迷迷糊糊:“是……是啊,不合规矩呢。” 他把规矩当借口。他怕自己离她太近,心火焚毁他的衣角。 她把他的话当了真。规矩被她看成枷锁,自始至终未敢泄一个字,除却一双难以藏匿情意的月眸。 他问:“你有没有未完的心愿?” “心愿啊?”她歪着头想,醉意朦胧,“皇兄会实现我的心愿吗?” “尽我所能。” 她靠着他,语气半真半假,“我想离开皇宫去看天下。皇兄呢?可有什么心愿?” 他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彼此相牵的小指,轻笑:“亦然。” 可惜他们从未飞出半分。 她不在了,这宫中的一切尚在,全数留给了他。 陆沉扶着心口走过宫内每一处,每一块宫砖都有她的身影,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,最后埋在了千里之外的原野。 大漠风俗不同于中原,坟茔难寻。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。 “她不会再回来了。” 他笑容惨惨,心头血接连滚落进雪地,被厚重的白雪尽数掩盖。 他强撑着直起身,恍惚间看见她站在回廊。 芙蓉如面柳如眉,罗衣璀璨,瑶碧华琚。 她唤他皇兄,一会儿又唤他名讳。 “陆沉,你快瞧,这身衣裙好不好看?” 年少时的他上前牵住她的手,她一连转了好几圈,红裙绚烂盛开在腰际,是他赠予的蜀锦所制。 他笑,由衷感叹:“好看,我的小殿下竟比红日还要艳烈。” 她松开他的手向前奔去,“陆沉,我的纸鸢挂在树上了,你帮帮我可好?” 见他脚步停滞,她又招了招手,顾盼生辉:“愣着做甚?快上前来。” 他苦笑,只觉天地苍茫。 其实那日,他早就抢先一步寻到纸鸢,可他私心想要多陪她一会儿,就把纸鸢拆解藏进衣袖。 他原本预备,待她出嫁那日亲手归还与她。 再听她唤一声皇兄,或是他的名字。 自他登基以来,无人敢唤天子姓名。 再也没有人敢这样亲昵地唤他了。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胆大妄为的她了。 终. 那一年一月,大雪压城,举国缟素,祭奠故去的公主。 帝王亲礼,一言未发,红眸尽是荒凉。 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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